【专访】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阿达·尤纳斯:解构生命的DNA

2017-10-19 09:15 凤凰网陕西综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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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标题:【专访】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阿达·尤纳斯:解构生命的DNA

专访现场

西工大新闻网10月17日电(记者 付怡 王凡华)比起2009年,记者第一次在电视和照片上看到的阿达•尤纳斯(Ada E.Yonath)的脸,已经过去8年了——那是2009年10月,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英国剑桥大学科学家文卡特拉曼·拉马克里希南、美国科学家托马斯·施泰茨和以色列科学家阿达·约纳特因“对核糖体结构和功能的研究”而共同获得2009年诺贝尔化学奖。

那一年,阿达•尤纳斯恰好70岁,那的确是一张有故事的脸:银灰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,高鼻深目,眉睫投下的阴影里都是隐忍心事。

8年过去了,这张脸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,只是更加瘦削,轮廓更加分明,眼窝更加深陷进去,一副粗黑框的眼镜总是被架在额头的刘海儿上。裹在她那黑色大衣里,那张脸有着不可名状的傲然之意。

云散天开,雨后初晴。

2017年10月,阿达•尤纳斯应邀访问西北工业大学,并受聘成为学校的名誉教授。迄今为止,已有12名诺贝尔奖得主受聘西北工业大学,助力学校相关学科的建设发展。

这是古城西安秋日里最好的时光,在西北工业大学的校园里,阿达•尤纳斯淡妆轻抹、双目炯炯有光。

面对我们的采访,她没有急切的表达欲,所有的问题她都需要想一想才能回答。对她来说,输出形象、达成传播不是重点,认真梳理自己才有意义。她不敷衍亦不急躁,缓缓地回答所有提问,完全不生产金句。

于她而言,生命体就像一个极其复杂而又精密的仪器,不同“零件”在不同岗位上各司其职,有条不紊。而这一切,就要归功于仿佛扮演着生命化学工厂中工程师角色的“核糖体”:它翻译出DNA(脱氧核糖核酸)所携带的密码,进而产生不同的蛋白质,分别控制人体内不同的化学过程。

DNA是几乎所有生物的遗传物质基础,它存储了大量的“指令”信息,能引导生物的发育和生命机能的运作。但是在生命体中,DNA所含有的指令就像一张写满密码的图纸,只有经核糖体的翻译,每条指令才能得到明确无误的执行。

科学若此,人生亦然。

做学问的她,和生活中的她,都在致力于同一件事——专注地确认自我,以及认真地解构生命。

科学是公平的,无论男女:“昔日的傻瓜”成为“今天的大家”

阿达•尤纳斯,她是1964年以来唯一一位获诺贝尔化学奖的女性,由此成为继居里夫人、约里奥-居里和霍奇金之后第4名获诺贝尔化学奖的女科学家。而纵观百年诺奖获奖者名录,记者发现,女性得主所占的比例非常低。这也引起了世界范围内学术界的广泛关注。

“作为一名女性获奖者,您如何看待诺奖获得者中仅有5.44%为女性的呢?”

阿达•尤纳斯停顿了一下,“对于人的评价应当基于贡献,而不必过于关注别的东西……女性科学家不应受到歧视,也不该享受区别待遇。”

科学是公平的,无论男女。上世纪80年代初,在以色列的魏茨曼研究所和德国的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。阿达•尤纳斯教授和她的同事就创造出了第一个核糖体微晶体。之后几年她不断完善制备方式积累了大量数据和经验,即便如此,在80年代中期当她宣布要找出核糖体结构的计划时,当时许多杰出的科学家都持怀疑态度并讽刺她为“村里的傻瓜”,“但我觉得这个研究很好,有趣并且意义重大”在阿达•尤纳斯教授及其团队长达20年的坚持研究下,终于在2001年发表了关于细菌核糖体的两个亚基的第一个完整的三维结构,在破析核糖体结构方面取得了重大的突破。

“虽然社会有时并不是很公平地对待男女,但我会...明白兴趣所在并且坚持去做你能做的那些事,就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人生了。”阿达•尤纳斯教授坚定地说。

2017年5月,中国青年报社联合中国科学院青年创新促进会发布的《关于中国青年科研人员生存发展状况调查》显示,青年女性科研人员只占青年科研人员总数的三分之一,面对学界严重“绿肥红瘦”的现象,阿达•尤纳斯教授有她自己的理解“已经上道的科学家没有与年轻女性进行足够的交流,使她们欣赏科学、发现所爱进而从事科研工作。”她向我们推荐了以色列的做法,魏茨曼科学研究院的院士们建立了一个组织,旨在与年轻女性进行足够的交流,向她们传达对科学的激情和热爱,“我一年要做5次类似的讲座,现在成效明显。”

没有平衡是最好的平衡:让科学反哺生活

“世俗的冠冕呀,我鄙视它如同脚下的尘土...我看见光荣之冠在我面前显现,它——幸福永恒无边。”牛顿的这句话经常会被作为对科研事业奉献一生的最佳注解,其中的“光荣之冠”指的就是科学研究。

但是,其实很多杰出科学家在拥有辉煌事业的同时,也享受了幸福的家庭生活,并从中受益。

阿达•尤纳斯教授出生于耶路塞冷一个传统犹太人家庭,尽管幼年家庭非常贫困,但还是被教导着对自然保持探索的欲望。在父亲去世后,她一边要坚持完成学业,一边要靠做清洁工和家教帮助母亲维持生计。在服义务兵役期间,她接触到了临床医学,了解了生物化学并深深为之着迷,最终进入希伯来大学攻读化学、生物化学等相关专业。她说“对我而言,科学是非常奢侈的事情。”

幼年时期受到科学精神的启蒙,让阿达•尤纳斯一直保持着对知识的渴求,最终她也将这种精神传递给了自己的子女,她告诉记者:“我的孙女五岁的时候,就邀请我去她们幼儿园讲解核糖体。”

家庭绝不是成为杰出科学家的必要牺牲,现在许多青年教师都承受着事业上的巨大压力,甚至有时会认为在“透支自己的精神和理想”。阿达•尤纳斯表示,年轻的时候她有过较为类似的情绪“就像登山,一山还有一山高。”但家庭和事业的完美的融合,让她不觉得这是个负担,反而“经常很高兴去克服这种复杂的挑战”。“我从不花时间安排生活,也从来不会有个时间表规定什么时候是家庭,没有平衡是最好的平衡。”对于阿达•尤纳斯而言,科学精神、学术文化在她的家庭中传承,家庭也反哺她了新的认知渠道及精神慰藉。

“孙女给我颁发了‘年度好奶奶’奖,只有每年有进步才能得这个奖。”或许这就是阿达•尤纳斯在耄耋之年依旧孜孜以求的一个重要精神源泉。

获奖并不重要:耄耋之年仍关注下一个十年

对话中,阿达•尤纳斯多次强调“是否获奖并不重要。”

在谈及下一个十年时,她说“在学界,保持进步比是否获奖更重要。对未来我没有目标,只有打算。”在谈及完美的科学家应该具备怎样的特质时,她说“这个世界没有完美的科学家,只有还不错的科学家,获奖并不能说明太多问题。”

“生命是最神奇的存在,而有关生命科学的神秘现象,值得我用一生的时间去研究。”她说。

对于阿达•尤纳斯教授来说,荣誉并没有改变她的生活,她以谦逊、坚韧的态度继续着科研、生活,她还是那个78岁时依旧拒绝他人帮拿行李的女科学家,她还是那个在会议后坚持带走所有“废纸垃圾”的教授,她也还是那个一定要在接受采访前略施淡妆的“老人家”。

爱科学、爱生活、爱美,作为一名女性科学家,阿达•尤纳斯并没有太多的刻板,反倒是更多凸显出女性的风韵与知性。

“认识核糖体内在工作的机理,对于科学理解生命非常重要。这些知识可以立刻应用于实际。”对于阿达•尤纳斯来说,在医学上,人们正是利用抗生素来抑制细菌的核糖体从而治疗疾病的。阿达•尤纳斯等人的研究,正是构筑了三维模型来显示不同的抗生素是如何抑制核糖体功能的,“这些模型已被用于研发新的抗生素,直接帮助减轻人类的病痛,拯救生命”。

虽然早已功成名就,但她对于求知求新的心态却依然和年轻人一般无二。“科学是一项伟大的冒险,未来依然无限可期。” 阿达•尤纳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对这句话进行了完美的诠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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